许言午谈《扬兮镇诗(shi)篇》：“爱与诗(shi)”有穿(chuan)透时空(kong)的力量,丁晓颜,写(xie)作,故乡

丁晓颜是《扬兮镇诗(shi)篇》中最动人的人物。她跳脱了我(wo)们(men)时代(dai)对文学作品中女性人物的阅读期待，一味地懵懵懂(dong)懂(dong)、好心宽柔、随遇而安。她是侧身在阴(yin)影中的谁人人，是时常被(bei)叫来搭把手(shou)但从不被(bei)真正注意到的谁人人，也是在人间的最寻常细(xi)微之处(chu)能够“俱道适往，着手(shou)成春”的谁人人。

“丁晓颜是一个‘聊(liao)斋式’的人物，带着一股(gu)来自荒野的气息(xi)，似真似幻。”许言午告诉南都记者，“她书(shu)读欠亨，某些方面很迟钝，却具(ju)备一种与生(sheng)俱来的敏锐直觉(jue)力。这个人物在实际中没有具(ju)体的原型。她更多(duo)的是我(wo)的一种拜托，是比较(jiao)理(li)想化(hua)的人物塑造。”

许言午将丁晓颜的心灵与个性对日常生(sheng)活的超越性概括为“爱与诗(shi)”：“它有穿(chuan)透时空(kong)的力量，是我(wo)们(men)的文明或者说文明，得以(yi)生(sheng)生(sheng)不息(xi)传承至今的谁人内在的‘灵’。”

至于谁人奋发有为的少年张咏，则是世界上芸芸众生(sheng)的缩影。他追随时代(dai)奔跑跳跃(yue)，义无反(fan)顾地抛弃了丁晓颜和扬兮镇。直到年近不惑归返故乡，才发现丁晓颜的孤单也是本身的孤单，是性命最本质的孤单。

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纂韩敬群认为，《扬兮镇诗(shi)篇》体现了我(wo)国诗(shi)学的气势派头，含蓄、节制、不张扬，和恰到好处(chu)的留白(bai)。“从《西洲曲》到《边城》，到《扬兮镇诗(shi)篇》，我(wo)们(men)可以(yi)看到我(wo)国美学的脉(mai)络一脉(mai)相承。”

访 谈

南都：您(nin)是从什么时候(hou)开(kai)始写(xie)作的？您(nin)曾经在《劳绩(ji)》杂志上揭橥过长篇小说《失密》，2011年出版了长篇作品《白(bai)如梅(mei)》。从《白(bai)如梅(mei)》到《扬兮镇诗(shi)篇》中间有十几年的断档。您(nin)有没有打算做一名职业(ye)小说家？您(nin)的写(xie)作进(jin)程是如何的？

许言午：我(wo)是在大学时期开(kai)始写(xie)小说的，写(xie)得不多(duo)，有几个短篇习作，揭橥在文学社的油印刊物上。1997年到了北京，成了所谓的“北漂”，打工(gong)糊口之余，继续写(xie)小说，但对本身的文学生(sheng)活生(sheng)计并没有一个长远明确的规划。2006年完成第二部长篇小说后，就中断了小说写(xie)作，去做艺术评论，做话剧，与朋友合(he)资办公司等等。忙忙碌(lu)碌(lu)一事(shi)无成，直到2019年，才恢复小说写(xie)作，动笔写(xie)《扬兮镇诗(shi)篇》。自年少时起我(wo)就有一个“文学梦”，但至今仍不肯定我(wo)是不是有足够强大的意愿和能力成为一名职业(ye)小说家。《扬兮镇诗(shi)篇》在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的顺利出版，对我(wo)而言意义重大，但这个意义更多(duo)是文学上，而非职业(ye)上的。

南都：请谈谈您(nin)创(chuang)作长篇小说《扬兮镇诗(shi)篇》的初衷。是什么让您(nin)起心动念写(xie)这么一部与故乡有关(guan)的小说？

许言午：大学毕业(ye)后，我(wo)没有服从分派，直接离职走人了。在浙江瞎混了三年，接着到北京。来北京不是为了文学或所谓的“功(gong)名”，只是一次简单冲动的逃离。当时的想法是离故乡越远越好。谁人年代(dai)，像我(wo)这样的年青人其实很多(duo)。2017年夏天，年老的父亲在故乡过世，我(wo)返乡奔丧。在那段日子里，我(wo)静下心来盘点本身的经历，思考本身与故乡与亲人的关(guan)系。两年后，开(kai)始动笔写(xie)作《扬兮镇诗(shi)篇》。或许是人到中年了，必要(yao)安放那种对故乡复杂而抵牾的情感，在精力层面从新找回与年少时的某种联系吧。

南都：您(nin)曾说本身有两个故乡，一个是扬兮镇，一个是古典诗(shi)歌。这两个故乡是如何的关(guan)系？它们(men)分别对您(nin)的写(xie)作和人生(sheng)产生(sheng)了哪些影响？

许言午：我(wo)父亲是一位古典诗(shi)歌兴趣者，喜欢读诗(shi)、写(xie)诗(shi)，家中有很多(duo)古典文学书(shu)本。我(wo)最早爱上文学，就是受古典诗(shi)歌的影响，着迷于那种笔墨的节奏、韵律和意境。因(yin)而，动笔写(xie)作《扬兮镇诗(shi)篇》时，我(wo)就有这个想法，不仅要(yao)写(xie)出哺(bu)育我(wo)性命的谁人故乡，还要(yao)写(xie)出谁人滋养了我(wo)文学梦的故乡：汉语古典诗(shi)歌。在我(wo)看来，这两个“故乡”是一体的，处(chu)于同(tong)一时空(kong)，弗成分割。年少时，这两个故乡滋养了我(wo)。当我(wo)现在回望来时路，发现“她们(men)”仍在滋养着我(wo)，情感上，文学上。这是一种从新发现和认识，对写(xie)作，对人生(sheng)，都是云云。　　

丁晓颜是一个“聊(liao)斋式”的人物　

南都：《扬兮镇诗(shi)篇》里的配角丁晓颜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，她是一个单纯美好的人物，也是个分歧时宜的人物，甚至是一个在世俗生(sheng)活中不受重视、比较(jiao)边缘的人物。她不太(tai)符(fu)合(he)当下我(wo)们(men)对文艺作品中自力自强的“大女主”的期待。但是能看出来您(nin)在丁晓颜身上倾泻了很多(duo)情绪(xu)和心血。为什么塑造这样一个脚色？丁晓颜有哪些特质让您(nin)觉(jue)得特别值得书(shu)写(xie)？

许言午：丁晓颜是一个“聊(liao)斋式”的人物，带着一股(gu)来自荒野的气息(xi)，似真似幻。她书(shu)读欠亨，某些方面很迟钝，却具(ju)备一种与生(sheng)俱来的敏锐直觉(jue)力。这个人物在实际中没有具(ju)体的原型。她更多(duo)的是我(wo)的一种拜托，是比较(jiao)理(li)想化(hua)的人物塑造。她的“自我(wo)”不强烈(lie)，没有乖戾之气，待人办事(shi)表现得柔软而开(kai)阔，有本身的底线和原则，自力自足，勇于且乐于担当——这些是我(wo)出力描写(xie)的。但这类质量其实存在于我(wo)们(men)多(duo)数(shu)人的内心，只是在这样一个快节奏充满合(he)作性的年代(dai)，人们(men)一味地追求所谓的强大，渴望成功(gong)，在奔忙焦急(ji)之中，这些质量被(bei)有意无意地遗(yi)忘了，覆盖了……也许我(wo)们(men)必要(yao)再次发现它，唤醒它。

南都：小说开(kai)篇，张咏指着丁晓颜的照片告诉叙述者“我(wo)”：她就是扬兮镇。为什么丁晓颜能代(dai)表扬兮镇？

许言午：丁晓颜的心灵与个性，对庸(yong)常生(sheng)活而言是具(ju)有超越性的，虽然她的表现形态是日常具(ju)体的。我(wo)把这类超越性理(li)解为“爱与诗(shi)”，它有穿(chuan)透时空(kong)的力量，是我(wo)们(men)的文明或者说文明，得以(yi)生(sheng)生(sheng)不息(xi)传承至今的谁人内在的“灵”，是我(wo)们(men)性命中最为宝贵的那部分。“她就是扬兮镇”指的就是这一层面。

南都：在小说结(jie)尾，为什么安排丁晓颜在一场(chang)意外的火(huo)灾中死去？我(wo)个人觉(jue)得这个结(jie)局有些突兀和暴虐，为什么丁晓颜不能好好过完清淡自洽的一生(sheng)？您(nin)试图用丁晓颜的死来表达什么？

许言午：我(wo)更愿意将她的死看做是“脱离”，以(yi)是写(xie)她的死用了很少的笔墨，就像一道光影悄然消散(san)，没有痛苦，也没有人事(shi)的牵绊。丁晓颜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物，她身上有很大的局限。事(shi)实上到最后，她和我(wo)们(men)这个人间越来越不“兼容”了。她和张咏的隔阂越来越深。小说后半部分有一个细(xi)节，国庆假期，丁晓颜去车站接张咏，没接着；不料张咏却搭加班车回来了。丁晓颜很少出远门(men)，已(yi)体会不到假期道路上正变(bian)得越来越繁忙、拥挤。就像前面我(wo)谈到的，丁晓颜是一个有着荒野气息(xi)的似真似幻的人物，是我(wo)们(men)内心柔软而自在的那一部分，而在时代(dai)的急(ji)遽发展变(bian)化(hua)中，人们(men)都在忙着自我(wo)扩张，忙着追求愿望的最大实现时，柔软而自在的这部分必然会遭到遗(yi)忘或覆盖，甚至是厌弃、抛弃，以(yi)是她的“死”也是必然的。

南都：《扬兮镇诗(shi)篇》的主体部分是丁晓颜和张咏一双小后代(dai)的成长和恋爱的故事(shi)，全部调子清澈、柔和、甜蜜，最后以(yi)淡淡忧伤结(jie)尾，像一曲青春爱情的挽歌。您(nin)曾经说，“每(mei)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丁晓颜”，应该怎么理(li)解这句话？请谈谈您(nin)的爱情观。

许言午：爱情是世间最诱(you)人的一种幻象，是文艺创(chuang)作的永久主题。我(wo)们(men)喜欢读爱情小说，看爱情电(dian)影、戏剧，听爱情歌曲，就是在神驰、追逐这类诱(you)人的幻象。年少时，无论男(nan)孩女孩，内心或多(duo)或少都市拥有一个完美的“她/他”的形象。这是人类产生(sheng)诗(shi)意的源泉之一，也是推进(jin)人类向善的力量之一。在《扬兮镇诗(shi)篇》里，“丁晓颜”承载的就是这份诗(shi)意，这类向善的力量，清晰而浓郁。这份诗(shi)意，这类向善的力量，并不虚妄，不停存在于我(wo)们(men)的内心。　　

在文学写(xie)作上保持沉静踏实　　

南都：在小说的结(jie)尾，您(nin)借胡美兰之口说“我(wo)们(men)以(yi)为唐代(dai)是五彩缤纷、热热闹(nao)闹(nao)的。但是掀开(kai)《唐诗(shi)三百首》，每(mei)一都城很孤单。”为什么这部小说最后的落点，要(yao)落在诗(shi)的孤单、生(sheng)存的孤单上面？

许言午：这更多(duo)是我(wo)的个人感受。这类孤单多(duo)来自于人与人之间的心灵、情感无法有效地沟(gou)通。人们(men)生(sheng)活在一堵由强烈(lie)的“自我(wo)”所形塑的看不见的围墙之中。小说里，丁晓颜依附着天生(sheng)的敏锐直觉(jue)力，试图打破(po)这堵围墙，甚至包(bao)括生(sheng)与死的隔绝(jue)，可终究是徒劳无功(gong)。这方面我(wo)比较(jiao)消极，以(yi)是在小说最后借胡美兰之口，说出了这样一句话。

南都：未(wei)来还有什么写(xie)作计划？

许言午：从我(wo)的写(xie)作经向来看，《扬兮镇诗(shi)篇》可谓是一部幸(xing)运的书(shu)。当它还是书(shu)稿(gao)时，得到了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纂韩敬群老师的认可；出版之后，副总编纂胡晓舟老师由于喜爱此书(shu)，在第一时间写(xie)下了一篇异常精彩的书(shu)评；负责此书(shu)编纂工(gong)作的三位良好的年青编纂窦玉帅、邢姝婷、姬冰雪，投入了很大的热忱与努力，做了很多(duo)细(xi)致琐碎的工(gong)作，它能力够呈现出今天这个样貌。但这份“幸(xing)运”需明白(bai)珍惜。目前在写(xie)作一部新的长篇，我(wo)希望继续保持写(xie)作《扬兮镇诗(shi)篇》时那种沉静踏实的状态。在文学写(xie)作上，保持沉静踏实，或许就是最好也是能够走得最长远的计划了。

采(cai)写(xie)：南都记者 黄茜